《麵包樹上的女人》在台灣第一次出版那一年,我在念國中,那是一間女校。
我的好朋友暗戀地理老師,但這沒什麼了不起,在女校裡,每個男老師都有女同學暗戀。我是地理小老師,我找她陪我去拿考卷、找她陪我去搬又重又沾滿灰塵的世界地圖,她從來不會拒絕,我曾不只一次的想,幸好,她暗戀的是地理老師而不是別人。
可是三天兩夜的畢業旅行,她倚在飯店的陽台上哭了,因為見不到地理老師。
《麵包樹上的女人》在台灣第一次出版那一年,我在念國中,那是一間女校。
我的好朋友暗戀地理老師,但這沒什麼了不起,在女校裡,每個男老師都有女同學暗戀。我是地理小老師,我找她陪我去拿考卷、找她陪我去搬又重又沾滿灰塵的世界地圖,她從來不會拒絕,我曾不只一次的想,幸好,她暗戀的是地理老師而不是別人。
可是三天兩夜的畢業旅行,她倚在飯店的陽台上哭了,因為見不到地理老師。
每一個故事總會有一首主旋律,在故事的底層隱隱流動著。青峰唱著:「我們只能在愛時候悲傷,在愛時候如絲般迷惘」。
程韻愛上林方文時,並非林方文愛上了她。程韻是怎麼愛上林方文呢?可能是那頂鴨舌帽,可能是裹在涼鞋裡乾淨好看的腳趾,可能是他寫的一首首動人的情歌。誰知道呢?
愛上了誰,都是一個謎。
程韻第一次深深被一個人吸引,程韻第一次面對自己被別人深深吸引的手足無措和軟弱,如同卸了甲的士兵,但又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該受降。因為還沒有完全確定自己的心和對方的心。
《麵包樹上的女人》是我第一部小說,十六年了,往事如昨,卻也是遙遙遠遠的昨日,許多感想,真的不知道從何說起。這個小說一九九四年在香港《明報》每天連載,一九九五年出版成書。六年後,我先後寫了《麵包樹出走了》和《流浪的麵包樹》兩個續篇。這些年來,常常有讀者問我,麵包樹的故事會不會繼續寫下去?我心中沒有答案。
所有的故事,是不是也會有一個終結?一本書最好的結局,往往是在讀者心中,而不是在創造它的人那裡。寫書的時候,我是這部小說的上帝,我創造它,盡我所能賦予它美麗的生命;故事寫完了,我便再也不是上帝,我只是個母親,時候到了就該放手,讓這孩子自由飛翔。
麵包樹是我寫於青春的故事,當時的技巧或許比不上現在,心思卻是單純的,就像每個人最早的愛情,雖然青澀,甚至稚拙,卻也是最真切的。它是我第一部小說,或多或少有許多我自己的故事,我無可避免把我認識的人寫進書裡,不懂得怎樣去掩飾和保護他們,也不懂得隱藏些什麼。結果,明明是虛構的故事,一旦下筆,卻寫了很多的自白,既是程韻和林方文的愛恨成長,也是我的成長愛恨。「本事文化」把麵包樹系列三部小說重新修訂,陸續出版,讓它再一次面對喜愛它的讀者,我也再一次重溫林方文和程韻之間那段從青澀走到心痛的愛情,再一次經歷程韻對林方文的執迷。她為什麼如此愛他?為什麼情願流著淚愛這個人也不能夠微笑去接受一個永遠守候著她的人?這樣的愛情難道不苦嗎?可是,愛情豈是可以理喻的?
我總是在想,小說跟人生有什麼不同?有些小說比作者短命;另一些小說,卻活得比作者長久,甚至活到千百年後,也將會活到永遠。人生從來就沒有小說那麼傳奇,那麼繾綣悠長。《麵包樹出走了》是二○○○年出版的,故事裡,紅歌手葛米兒患上了無藥可治的腦癌,她坦然接受事實,堅持要辦一場告別演唱會,用歌聲告別塵世。那天晚上,唱完最後一首歌,這個虛弱的女孩獨個兒回到後台,幽幽地死在化妝室裡。這本書出版三年後,香港歌后梅豔芳證實患上了子宮頸癌,她同樣舉辦了一場告別演唱會。演唱會結束沒多久,她走了,留下了最後也最使人傷感的歌聲。後來才讀到這部小說的許多讀者紛紛問我,葛米兒的故事是不是就是梅豔芳的故事?怎麼可能呢?我不是先知,不會知道幾年後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