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事文化

我每天都要做菜給妳和小賽吃

文／高山峰

    太太從懷孕開始，每次到醫院產檢，我，幾乎是「無役不與」。不過，其實，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烽火四起慘烈絕倫的戰役。除了有幾次陪著大腹便便行動益發不便的太太，等著看似永遠不會停在我們面前的電梯時，我發怒，然後拿起手機撥到醫院的客服專線，措辭委婉地詢問有沒有可能佛袓顯靈，能有台電梯出現，讓我們盡快到婦產科報到之外，我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心翼翼、神經兮兮、無所事事的老婆懷了孕的男子。

    無所事事。

    照超音波，輪不到我，羊膜穿刺檢查，輪不到我，驗血驗尿，輪不到我，寫媽媽手冊，輪不到我，測量血壓心跳，輪不到我，但是，有個擺在產科外的體重計在那邊，就在那邊向我招手，可惡，我去量體重幹嘛？有必要這麼無聊嗎？

    我還是很可恥地站到體重計上頭了，心裡頭還帶著這份艱難任務捨我其誰的微微快感，我抬頭，除了看到機械圓盤上自己的體重外，還看到了一張海報：哺育母乳的五大（還是六大？）好處。

    上面各種好處中有一條指出，親自哺育母乳可以增進親子間的情感連繫及交流。（至少親餵六個月，還可以增強孩子的體質及免疫力喔！！）哈哈哈哈哈……

    可惡，親餵母乳還是輪不到我啊！我到底算什麼？我只是一個提供精子的人，我只是一頭種豬，我好無聊，情緒累積到現在，甚至連好幾個月後我即將拿著DV陪著太太進產房陪著她全程自然分娩這件大事，都變得像是一場小小的郊遊一樣不值一提了。

    孩子，我拿什麼和你增進親子間的情感連繫及交流啊……

    小薇（我太太）善良但神經大條，再加上她目前肚子裡撐著船，實在沒時間細細品嚐我多愁善感且脆弱的心情（笑）。另外，平常不用工作的時間裡，我本來就很容易不自覺地板著臉，所以，她自然也就不知道我內心奇怪的焦慮了，兩人回到家中，我讓小薇下車，接著又趕著到電視台錄影，錄影到晚上七點，又是馬不停蹄地回家，小薇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有我出現的節目，她的姿勢因為大肚子而維持著一種看起來好像快要從沙發上滑下來的奇妙狀態。

　　「吃飯沒？」
　　「還沒。」
　　「那我煮東西給妳吃吧，妳再看一下電視。」
　　「嗯。」

      我走進廚房，習慣性地打開抽油煙機上的黃色小燈，微弱的黃色光源總讓我感覺溫暖，今天做咖哩，有甜的咖哩塊、辣的咖哩塊、去骨雞腿肉、馬鈴薯、洋蔥、胡蘿蔔，就這樣，簡單一點，主食就用法國硬麵包吧。飲料可以選擇優酪乳或蔓越莓汁。（小薇因為懷孕的關係，便祕更嚴重了。）

　　「喂……」
　　「什麼？妳說大聲一點，我在廚房聽不清楚啦。」
　　熱油，把洗淨的雞腿肉、洋蔥切絲、胡蘿蔔、馬鈴薯切塊，下鍋快炒。

　　「你今天和任爸一起上節目喔？」
　　「對啊，前幾天有一起錄影啊。」
　　「Selina真幸福，她有一個好爸爸。」
　　「什麼？妳說大聲一點啦！」

        等到所有食材炒到稍微焦黃時，關小火，倒入高湯或開水到鍋中，水量只要能淹沒所有食材即可，在等水滾的同時，用湯勺把湯中的雜質、泡沫小心的撈起丟棄。

       「錄影時講的話沒啥特別的，星座老師分析哪個星座的男人最愛說謊。」我走出廚房。

　　「哪個星座？」
　　「啊妳不會看下去喔。」
　　「喔。」
　　「不過任爸在錄影前有跟我講一件事，我覺得很重要。」

　　「Selina幾時結婚？」
　　「……」

　　我走進廚房，開著小火的鍋煮滾了，是時候放入現成的咖哩塊，然後用湯勺慢慢地，耐心地攪拌，很快地，等到咖哩醬汁和所有食材水乳交融在一起時，就可以上桌了。

　　「任爸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任爸說，不要做一個傳統的老式爸爸，從他一出生開始，就要每天都抱抱他，每天親口對他說我愛你。」

　　「每天？」
　　「嗯，一輩子都這樣做。」
　　「那你要加油喔。」
　　「嗯。」

         終於可以開始今天的晚餐了，為了怕單只是一道咖哩不夠孕婦的營養，我還燙了一些青菜，席間勸菜聲不絕於耳，有點像小李子在狗腿慈禧太后，請她大開金口，別誤了鳳體政恭康泰之云云。

　　「啊，我還決定了一件事。」
　　「什麼？」
　　「我每天都要做菜給妳和小賽吃。」

本文摘自《爸爸的味道：高山峰的寶寶食譜筆記》